我们为什么相信16型人格（上）

我们为什么相信16型人格（上）

武猴王
转帖自猴子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1b62a00102wbhk.html

大家好，我是猴子，一位民间16型人格学习和推广者。16型人格是对相关人格类型理论的一个统称（和九型人格相似），大家更为熟悉的称呼可能是 “MBTI”。MBTI只是可以用来确定16型人格的各种问卷当中的一种，而问卷法也只是可以用来确定16型人格的各种方法之一。尽管如此，出于种种原 因，人们往往会用“MBTI”来指称整个16型人格系统，对于16型人格的批评与捍卫也大都是以MBTI为目标进行的。

在过去的几年当中，时常可以看到关于MBTI的争论，比如微博、豆瓣以及果壳网上的，猴子之前虽然也一直关注，但并没有直接参与过相关的讨论。一 周以前（4月28日），崇巍在果壳网发布的《MBTI测试，从头到脚不靠谱》一文，吸引了猴子的注意力。鉴于崇巍的这篇文章披着“科学”的外衣，具有很大 的欺骗性，容易使许多不明就里的读者上当，同时这篇文章也标本式地集中了对于16型人格和MBTI的最常见的各类异议。经过再三考虑，猴子觉得有必要写一 篇文章表明自己的立场——并不仅仅是为了驳斥崇巍的观点，也是为了澄清一些关于16型人格“历史悠久”的偏见。猴子的文章将分成上下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 主要是针对崇巍文章中的各种谬误的回应，第二个部分是猴子自己对相关问题的正面阐述，也就是说明16型人格（MBTI）为什么是靠谱的，以及如何理解它的 “靠谱”。大家现在看到的，是这篇文章的上半部分。

在正式开始猴子的回应之前，猴子认为有必要先澄清一下自己的身份，以防将来的各种明枪暗箭。首先，猴子是草根选手，没有任何专业心理学背景，研究 16型人格主要是出于自己的兴趣；其次，猴子并不拥有MBTI施测师证书，也没有以MBTI为名开展过任何商业咨询活动，猴子也觉得一个只要掏钱参加几天 培训就可以获得的施测师证书含金量有限，但并不因此而认为“MBTI施测师”的培训是完全没有价值的；最后，猴子已经发布了自己的“16型人格入门”视频 课程，因为猴子正致力于16型人格的推广和普及工作，所以如果你认为猴子与MBTI存在利益关系，是因为“饭碗被砸”而“恼羞成怒”的话，那么悉听尊便， 反正这种WG时代遗留的诛心法（不就事论事地讲道理而是去质疑一个人做事情的动机）本来就遍布网络世界，到哪里都是躲不开的。

下面进入正题，也就是对崇巍文章的回应。这部分内容需要结合崇巍的文章一起来阅读：http://www.guokr.com/article/440219/ 为了防止果壳网耍赖，在我提出质疑以后改动崇巍的文章，我已经把该文章另存为图片格式：http://pan.baidu.com/s/1jGouehC

我们先来看一下崇巍那篇文章的结构。除了刚开始为了吸引眼球而故意采用的一些非常极端的表达（比如“MBTI不但不像吹的那么神，简直可以说完全 没有用处，不能帮助人了解自己，更无法有效规划职业，更不要说由一个不懂心理测量的外行来解释。”）以外，这篇文章的主要观点由以下六个小标题构成：一、 “理论基础：完全缺乏实证”；二、“测量工具：信度差是致命问题”；三“记分方法：‘强行归类’不靠谱”；四、“测量效度：信度都没有，谈啥效度啊？”； 五、“靠谱的大五人格，也不可过分迷信”；六、“心理学给不了你人生的终极解答”。其中，前四个小标题是直接针对MBTI的，猴子将主要对这四个小标题的 内容进行回应。

首先，关于MBTI的理论基础的问题。崇巍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呢？那就是MBTI的理论基础“完全缺乏实证”。然而，从这部分的论述中，我们却可以知道两件事情：第一，崇巍并不了解什么是MBTI的理论基础；第二，崇巍也不了解什么是实证。

我们先来看看崇巍对MBTI的理论基础的了解。崇巍在文中非常自以为是地写道：“1921年，卡尔•荣格（是的，就是弗洛伊德的朋友那个荣格）一 拍脑门就写了本书，叫做《心理类型》（Psychological Types），里面提出了4个维度，把人按照人格分成16种类型。”这里崇巍用了一个词叫“一拍脑门”，似乎是为了强调荣格这本书“缺乏实证”，然而从这 个非常轻蔑的用语中，我们却可以看到崇巍对荣格这位历史上重要的心理学家缺乏足够的尊重，以及崇巍本人的“一拍脑门”（也就是毫无理性的主观臆断）。要知 道，《心理类型》作为荣格的代表作，英文版650多页，翻译成中文也是厚厚的400多页，请问谁可以“一拍脑门”写出这样一本书？如果仿照崇巍的说法，那 我们完全可以说康德“一拍脑门”就写出了《纯粹理性批判》、马克思“一拍脑门”就写出了《资本论》、爱因斯坦“一拍脑门”想出了“狭义相对论”……要知 道，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看， 这几位作者都没有采用所谓的“实证”方法哦！

除了态度问题以外，在上面这段话里，崇巍还充分暴露了他的无知。比如他说荣格在《心理类型》里“提出了4个维度，把人按照人格分成16种类型”， 而稍微懂一点MBTI常识的人都知道，荣格在《心理类型》里只提出了3个维度，把人分成8种类型，第4个维度是MB母女后来补充的。虽然崇巍很装逼地引用 了英文版的《心理类型》作为参考文献，但是我估计他连中文版的《心理类型》都没看过，因为这么浅显的知识只要是看过《心理类型》中文版目录的人都会知道 的，比如三联书店2009年版的目录：

猴子认为，崇巍在批判他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之前似乎应该先做好充分的功课，而不是以如此随便的态度来对待原始资料。从果壳网上提供的信息来看，崇巍 是心理学科班出身、海归学者、高校教师……然而崇巍在这篇文章里所显露出的对待文献的不严谨态度（后面几篇文献也是如此）似乎与他的身份极为不相称，猴子 非常怀疑崇巍关于MBTI的认识完全是百度一下然后复制粘贴来的。在猴子看来，一个所谓“专家”的背景越厉害，犯这种低级错误就越不可原谅，越应该去面壁 思过。

那么，崇巍又是如何论证“MBTI理论基础完全缺乏实证”的呢？简单地说就是——他什么都没论证。按照正常的逻辑，崇巍接下来至少应该说清楚四个 问题：第一，什么是实证方法？第二，为什么提出一个理论必须使用实证方法？第三，MBTI的理论基础采用了什么方法？第四，为什么说MBTI的理论基础所 使用的方法不是实证方法？正当我们满心期待地等待着这位海归的心理学者好好给大家普及一下科学研究方法的知识时，崇巍居然“顾左右而言他”，他先是说荣格 “一拍脑门”写了本书，再说两个“没有经过任何正规心理学培训的母女”开发出了MBTI，接着他可能觉得这么说实在不够严谨，就否定自己说其实“英雄不问 出处”啦~~~~然后他就转头去谈下一个问题，也就是MBTI测试的信度和效度去了。大家要注意，崇巍在这里使用的伎俩是非常鸡贼的：他先起了一个看起来 很震撼但其实无法自圆其说的标题——“理论基础：完全缺乏实证”，然后在这个标题下却只是通过说荣格“一拍脑门”，MB母女“没有经过正规心理学培训”来 旁敲侧击地暗示MBTI的理论基础是不可靠的，但他又根本没办法证明这一点，就只好虚晃一枪然后自己找个台阶下了。我觉得崇巍写文章没什么本事，吓唬人倒 是很有一套的，可以考虑去游乐场的鬼屋之类的地方找工作看看，不要在果壳网顶着“科学”的旗号祸害大众了。

虽然我们这篇（上）主要是对于崇巍的谬误的驳斥，不想过多地阐述正面内容，但是在这里猴子还是要略微说一下MBTI的理论基础（16型人格理论） 是否真的“完全缺乏实证”，毕竟猴子学不来崇巍大神，做不到虚晃一枪就不管了。首先，什么是“实证”呢？“实证”这个词在汉语里有三种用法：一是中医上相 对于“虚证”的“实证”；二种是作为科学哲学流派的“实证主义”；三是作为科学研究方法类型的“实证研究”。与我们的问题相关的是第三种，也就是“实证研 究”。在科学研究中，“实证研究”是与“思辨研究”相对的一种研究方法。一般认为，“思辨研究”的重心是对概念以及概念间关系的理论探讨，而“实证研究” 的重心则是以科学的方法获得客观的经验事实并以此为基础来建构理论。实际上，就现代心理学研究而言，在任何一项具体的研究中，往往会同时存在思辨研究和实 证研究的成分，因为大多数研究都既需要对相关概念进行理论探讨、哲学思考或者逻辑推理，也需要使用科学的方法来获得经验事实。实证研究可以划分为两大类： “量的研究”和“质的研究”，比如“实验法”就属于典型的量的研究，而观察法、访谈法等则是质的研究的代表，随着科学研究的深入发展，量的研究和质的研究 正在相互融合，纯粹的量的研究和质的研究正变得越来越少。

那么事情就变得很清楚了：

1.作为分析心理学的鼻祖，荣格的研究方法的确是以思辨研究为重心的，但是不是像崇巍所说的“完全缺乏实证”呢？当然不是。荣格不仅是一个理论心 理学家，同时也是一名精神病医生和心理咨询师，在《心理类型》这本书一开头荣格就已经说明：“这本书是我在实用心理学领域工作了近20年的结果，它是一个 逐渐形成的理智结构，同时也是我在精神病和神经病治疗方面无数印象和经验的积累”[1]。根据现在的分类，荣格所采用的实证方法主要是观察法、访谈法以及 在精神分析学派中用得比较多的临床法，属于实证研究中“质的研究”这一大类。当然，在崇巍眼里这些都是不算的，荣格近20年的临床经验不过也就让他“一拍 脑门”写了本书，而且是“完全缺乏实证”^_^。

2.退一万步讲，如果一种心理学理论在其使用的方法上“不够实证”，或者从实证的角度来说存在着比较大的缺陷，是否就意味着这种理论是“不靠谱” 的呢？这种论断同样是非常荒谬的。实际上，一个理论的价值主要在于它所给出的回答（或者说解释）是否给人们带来了启发？是否使人们对相关问题获得了更好的 理解？而不是在于建立这个理论所使用的方法是不是足够“实证”。比如，埃里克森的心理—社会发展理论、科尔伯格的道德认知发展理论和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 从实证研究的方法上来看都是有许多重大缺陷的——限于篇幅猴子这里只说取样上的缺陷——埃里克森的研究对象主要是美国的中产阶级，科尔伯格最初的被试几乎 都是男性，而马斯洛则是选取了他个人认为人类中最优秀的一部分（自我实现的人）进行研究，从实证研究的要求上来说，他们的取样都不具有代表性。不仅如此， 这三种理论从问世起也都遭遇到了关于研究方法上的各种质疑（流传最广、最有影响的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受到的质疑也最多）。然而，研究方法上的各种缺陷丝 毫无损这些理论在心理学史上的地位，任何相关领域的心理学教科书都会收入这些理论，正如在人格类型领域一定会提到荣格的心理类型理论一样。相比之下，许许 多多在研究方法上比它们更“实证”的理论早就已经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3.那种认为提出理论一定要足够“实证”的想法归根到底带有一种“唯科学主义”的色彩，其本质是把实证研究等同于整个科学研究，然后又把遵循“实 证主义”哲学的研究等同于“实证研究”，结果就变成了“唯实证至上”，认为任何思辨研究都是“拍脑袋”，这种视角本身是非常有问题的。不过这是一个科学研 究方法论的问题，需要和认识论结合起来谈，限于篇幅猴子就不展开了。

我们还是继续来驳斥崇巍，看看崇巍的第二个小标题，也就是他花了很大篇幅分析的关于MBTI测试的信度问题。照崇巍的说法，MBTI作为一种心理 测量工具“信度差是致命问题”。我们先来看看崇巍是怎么论证这个问题的。崇巍先是说荣格的“4种心理类型理论现在已经被实证基础更强、更全面、更经得起推 敲的‘大五’人格理论所取代”，然后再说“已经有了更好的理论，为什么还要抱残守缺呢？”（这个事情其实和MBTI的信度没什么关系，不过崇巍居然写了， 猴子也只好跟着他那奇怪的思路驳斥一下）。猴子看到这里就纳闷了，“大五”人格猴子也是知道的，我怎么就没听说过它已经把荣格的4种类型（其实是3个维度 8种类型啦，这是崇巍的小错误）理论给取代了呢？更吓唬人的是崇巍在这里还引用了一篇英文文献，也就是《The big five versus the big four: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yers-briggs type indicator (MBTI) and NEO-PI five factor model of personality》，猴子受到惊吓之余只好找来看一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这个话说两头，其一：任何懂英文的人从标题上就可以看出，这篇文章比较的 是大五人格理论和MBTI的四维度理论，而非荣格的三维度理论，从这个细节我们同样可以合理地怀疑崇巍根本就没看过这篇文章，他很可能是从百度上查得荣格 提出了四维理论（其实是错的），然后就“一拍脑门”以为自己查到的这篇文献就是比较大五人格和（他自己以为的）“荣格四维”，哈哈哈哈哈，好可爱有没有？ 其二：这篇文章内容主要其实是比较MBTI测试的四维和大五人格的五维之间的关系，猴子把文章的摘要放在这里，大家可以自己判断：

里面猴子划红线的是这篇文章的主体内容。大家只要稍微看看关键词就会明白，这篇文章的结论就是大五人格中的五个维度同MBTI的四个维度之间存在 着相关性。比如，大五人格的“宜人性”同MBTI中的T-F维度相关（这不是废话么当然F越强越宜人了）等等。在这篇文章的末尾，作者的确也提到了其他研 究者对MBTI的一些批评意见，比如认为MBTI没有囊括大五人格的第五个维度也就是神经质（neuroticism），又比如在许多重要的科研指标上大 五人格量表优于MBTI人格量表。然而，这篇文章的作者最后的结论是大五人格和MBTI之间应该相互学习、取长补短，文章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尤其 是，MBTI的研究者们如果了解到测试结果与诸如工作相关行为之间的关系，可能会从中获益，而过去50年里MBTI的一些临床应用案例则可能帮助有兴趣的 大五人格研究者在这一领域发展出可以进一步应用的理论假设。”[2]

总之，崇巍所引用的这篇文章的内容是考察大五人格的五维和MBTI的四维之间的相关性（结果在0.4-0.7之间，属于高度相关），并认为两者之 间可以相互学习、借鉴。然而，崇巍却用这篇文章来论证MBTI的四维已经被大五人格的五维给取代了……这不是搞笑是什么？猴子在这里还要提醒大家注意一个 事实，那就是荣格“一拍脑门”想出的3个维度加上“两个没有受过任何正规心理学培训的母女”所增补的1个维度，居然和无数心理学家通过“靠谱”的实证研究 搞出来的5个维度中的4个高度相关，这实际上更加彰显了MBTI理论的价值。


当然，崇巍在这里的确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虽然他自己给出一个错乱的回答），那就是：既然在许多科研指标上大五人格问卷都优于MBTI问卷，那 么大五人格理论是否是比MBTI更好的人格理论？如果是，那么是否应该用大五人格来取代MBTI？猴子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是否定的：猴子并不认为可以（或 者应该）用大五人格理论来取代MBTI的理论（16型人格）。猴子的理由将在下一篇文章，也就是关于猴子自己观点的正面阐述中给出，这里我们还是继续来驳 斥崇巍。

接下来就是崇巍对MBTI测试信度低的论证了，照道理来说，崇巍至少应该告诉我们两件事情：第一，在人格类型这个领域，主要的几种测试的信度分别 是多少？第二，MBTI测试的信度是多少（多低）？那么崇巍回答了这两个问题没有呢？很可惜，崇巍大神“虚幻一枪”和“吓唬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一个 问题都没有回答，而是在这里把他的两个毛病结合起来耍了一通：先是搞一堆猫啊老虎啊的图给大家科普什么是信度（老实说这部分是本文唯一有点价值的地方，球 藻怪的图画得也很赞，可惜放在崇巍的文章里被糟蹋了）然后又转头去讨论“二分法”的问题了。看来崇巍不仅吓唬人的手段高超，碰到没办法论证的问题转头去谈 其他问题的本领也是一绝，崇巍先生的脖子一定相当灵活，可以去报名参加个中国达人秀什么的。

MBTI的信度是多少，把数据拿出来比一下不就知道了吗？需要像崇巍那样绕那么大的弯子吗？从猴子查到的文献并结合测量常识可知，不同的研究者以 不同的人群作为样本会得出不同的信度数据，其中有特别高的数据，比如有一种说法是“M 版测试的分半信度在0.89~0.94 之间，α系数达到 0.88~0.94，重测信度在 0.91~0.94。”[3]在MBTI官方的一项测试里（样本2859人），EI和TF维度的内部一致性α系数是0.91，SN和JP维度是 0.92[4]。就重测信度（我们最关心的信度）来说，MBTI官方的一项研究中（样本258人），在相隔4周后的重测里，66%的被试4个字母完全相 同，91%的被试三到四个字母相同[4]26。当然，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MBTI官方给出的数据有水分，那么猴子觉得一个比较靠谱的重测信度来自 Carskadon的研究，也就是四维重测信度在0.73到0.87之间[5]。还有一项根据CAPT数据库统计获得的结果可能也比较靠谱：从一周到 2.5年不等的重测间隔里，EI维度的重测信度是0.75-0.93、SN维度是0.69-0.93、JP维度是0.64-0.89、TF维度是 0.48-0.89（TF维度的确比较低）[6]。在我国学者对中文版MBTI-M问卷进行的研究中，四个维度的内部一致性α系数分别是EI-0.87、 SN-0.70、TF-0.78、JP-0.83，重测信度分别是EI-0.78、SN-0.64、TF-0.79、JP-0.84[7]。

为了让非心理学专业的朋友有个对比，猴子找来了崇巍觉得最靠谱的大五人格问卷（BFI，大五人格理论所使用的问卷之一）的信度数据，在使用英文版 BFI的一项研究中，该问卷的内部一致性α系数（五维）在0.70-0.83[8]，而对BFI的可靠性的元分析则显示其五维的重测信度基本在 0.82-0.88之间[9]（可以把这个数字同Carskadon研究MBTI四维获得的0.73-0.87进行比较）。中文版大五人格问卷（五维）的 内部一致性α系数在0.64-0.84之间，间隔5周的重测信度（五维）在0.83-0.93，间隔10周的重测信度是0.78-0.86[10]（前面 提到中文版MBTI-M是0.78-0.84）。

OK，关于MBTI信度问题的主要数据猴子放在这里了，大家可以自己判断。也许我们可以说MBTI某些维度的重测信度数值略低，但是不是真的像崇 巍所说的“信度很差”、“每次测量的结果都不同”，想必大家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实际上，影响一个问卷信度的因素其实是非常多的，MBTI的信度问题也要 与它所关注的心理层次结合起来讨论，这一点猴子在下一篇文章里会进一步展开。最后也最重要的是：即使MBTI测试的信度略低，这也完全不能用来作为质疑 MBTI理论基础（16型人格的类型理论）的依据，就好像体温计的质量问题不能用来证明关于生物体温的科学理论是错的一样。

说完最重要的信度问题，或者说批判完崇巍关于信度问题的“虚晃一枪和吓唬人”（崇巍的这个毛病字数太多，为了简便起见我们可以把他惯用的这两种伎 俩的组合简称为“虚唬法”）以后，我们来看看崇巍大神对“二分法”问题知道些什么。猴子本来期待着崇巍可以在这个问题上给出稍微专业一点的看法，但猴子还 是失望了，崇巍在这里只是给我们再次展示了他对他所批判的东西——MBTI的理论基础（16型人格）彻头彻尾的无知。崇巍说，就MBTI的四个维度而言， “所有人在每个维度上都是非此即彼，即要么内向，要么外向；要么思考型，要么情感型。但实际上这4个维度中，只有内外向是符合这个描述的——即一个人要么 内向，要么外向，不能同时兼备。其他3个维度上这个说法则是错误的：一个人完全可以很擅长思考，同时也很擅长感受情绪，或者二者都很不擅长。因此这个二分 法是对现实的一个错误描述，是有缺陷的。”（红字是猴子标的）猴子那个汗啊~~~~~，兄弟，你连MBTI入门级别最基本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还敢批判 它？好吧，让猴子来告诉你：MBTI所测试的不是一个人的能力，而是一个人的偏好，所以根本就不存在“擅长不擅长”的说法。最能说明“偏好”概念的例子是 人的左右利手——一个人完全可以既擅长使用左手，也擅长使用右手，或者两者都不擅长，但是这和这个人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是没有关系的，一个左撇子完全可以 把右手训练得比任何一个右撇子更灵活，但这个人依然是一个左撇子。明白了吗？撇开崇巍的无知先不讲，他在这里的论证逻辑也很有问题——说四维当中只有内向 外向是非此即彼的，其他三个维度却都不是非此即彼的，请问你如何来论证其他三个维度与EI维度不同？估计是你自己“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吧？最关键的是：你 是哪只眼睛在哪本书上看到MBTI里每个维度的两极是（或者应该是）“非此即彼”的啊？我们智慧的荣格哥哥在阐述EI（内/外向）维度的时候说得很清楚： “一种正常的外向型态度并不意味着个体的行为丝毫不差地和外向型的模式完全一致。即使在同一个个体中，我们也能观察到许多心理过程，其中也涉及到内向型的 心理机制。只有当外向型的机制占据优势时，我们才能说形成了一种外向型的偏好。”[1]426原文在下面你自己看：

不仅荣格持这一观点，MBTI的创始人之一，MB母女中的女儿Isabel Briggs在谈到感知/判断维度(P/J维度）时也曾经说过：“一个缺少判断的极端感知型就好像一艘无舵而满风的船，一个缺少感知的极端判断型则徒有形 式，毫无内容。”[11]原文猴子也用手机给不看书的崇巍大神拍下来了：

换句话说，决定一个人是外向还是内向（或者感知还是判断）主要是看哪种机制在这个人的人格中占主导，而不是说这个人只有外向或者只有内向，另外两 个个维度也是同样的道理。MBTI的理论从来没有说过思考的人（T）没有情感（F），或者直觉型（N）的人没有感觉（S），崇巍你非要这么理解，我们也没 办法，这大概就叫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

在批判“二分法”的过程中，崇巍还用了一个“双峰分布”的概念，他说：“二分法认为人群的分布符合双峰分布而不是正态分布……在同一个维度上，证 据表明人类心理是正态分布，而不是双峰分布。”崇巍在这段话里所表现出的对科学常识的无知实在使我这个非科班出身的人感到无比诧异——他居然把“二分法” 和“双峰分布”这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概念等同起来了！天哪！（MBTI的）二分法本质上是按照一定的标准把对象分成两种不同的类型，而这种区分与相关 类型在人群中的分布是毫无关系的。比如说如果我们制作一个“左/右撇子测试”，那么得到的结果很可能既不是双峰分布，也不是正态分布，而是一个偏态分布 （因为右撇子的人数显著大于左撇子），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正态分布的不存在（或者任何具体的分布情况）并不能用来否定“左撇子/右撇子”这种二分法。就内 /外向维度来说，如果我们真的去统计一下MBTI的测试结果，很有可能的确会得到一个正态分布（因为极度内向和极度外向的人所占比例都是比较小的，大多数 人的得分会集中在相对两极来说的中间地带），但这个结果同“能不能把人划分成内向型和外向型这两种？”这个问题是没有关系的，就好像人们对韭菜的喜爱程度 很可能也是正态分布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从整体上把人划分为两种：“喜欢吃韭菜的”和“不喜欢吃韭菜的”（尽管可以根据需要在这两大类里划分出更为精细的 小类）。

崇巍的第三个小标题是关于MBTI测试的计分方法。崇巍认为，MBTI“强行”分类的计分方法是不靠谱的。这个问题涉及到两方面，一是测试题迫选 的问题，二是迫选后的分类问题。在前一个问题上，崇巍有一个理解没错，那就是采用迫选法是因为MBTI背后的理论。然而，他认为“双峰分布的理论是错误 的，所以迫选法也是有问题的。”就完全不靠谱了。因为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崇巍对16型人格理论的理解完全是错误的，而把“二分法”和“双峰分布”等同起 来也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实际上，如果我们对MBTI理论理解正确的话，那么采取迫选法是理所当然的——要判断人格当中的两种心理机制哪种更占优势， 一个比较合理的方法就是给出许多必须在这两种机制中二选一的情境给被试，然后统计被试在这些情境中的选择倾向，看看总体上选择哪一种的情况比较多。难道这 个事情理解起来很难么？更何况，“迫选法”原本就是心理学问卷当中使用非常广泛的一种方法，比如临床上用得比较多的明尼苏达人格问卷MMPI和 MMPI2、加州人格问卷CPI、艾森克人格问卷EPQ采用的都是迫选法。

至于迫选后的分类问题，崇巍提出的质疑更是荒唐透顶。崇巍先提出了一种情况，就是在内外向测试中，甲51%，乙90%，丙49%，然后崇巍说这个 甲明显更像丙而不是乙，但是在测试当中却被归成和乙一类，这好像是不太靠谱哦？然后崇巍又举例说明了两个同样被判定为外向型的人之间可能存在着很大的差 异，试图以此来说明MBTI分类的不靠谱。不得不承认，崇巍的这种诡辩逻辑从表面上是很有欺骗性的，然而猴子对此却只能报以“呵呵”。崇巍在这里犯了两点 错误：第一点，他用临界的特例去苛求一个测试的精确性，也就是忘了每个测试都是为了其服务的目的而存在，而不是为了追求抽象的“精确性”而存在的；第二 点，他混淆了“MBTI分类法的缺陷”和“分类法的缺陷”这两个概念。前一点是很好理解的，就好像我们在学校里考试，有考59分的，有考61分，有考90 分的，崇巍的逻辑其实就是说“那个61分的明显更像那个59分的，结果却和那个90分的一道被划在【及格】这一类里，这不靠谱吧？”拜托！我们的目的就是 想知道谁及格谁不及格啊！就是要划一条及格线啊！这条线划在哪里你说的这个问题都是存在的，那么作为需要在现实中进行决策的人，我们可以怎么办？！脱离具 体的应用目的，纯粹从形式上去质疑一个方法的局部是完全就是一种跑题的行为，而眼里只有方法（测试）没有目的（为什么要有测试）的崇巍显然很喜欢干这种事 情。后一点也就是说，崇巍提出的关于被判断为同一类型的人彼此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这一事实是存在的，而且无论是荣格的理论还是MB的理论都是不否认这一 点的，但这并不是MBTI分类法的问题，而是分类法本身的问题。实际上，分类法作为人类的一种思维方式，就好像归纳、演绎、分析、综合、比较等思维方法一 样，是出于人类提高思维效率的需要而发明出来的，因此不可能是完美的。我们当然知道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这并不阻碍我们依据一定的标准把 人分成几类。比如：女汉子和伪娘的大量存在这一事实，并不意味着把人类分成男人和女人这种分类法是错的。当然，我们可以在有必要的时候对男人和女人划分出 更进一步的小类，但是无论我们划分地如何细致，被归于同一类的两个个体之间的差异永远是存在的。就算我们把人分成几万种，崇巍依然可以质问：“难道世界上 只有几万种人吗？可信么？”这实际上是分类法本身不可避免的一个缺陷，但是这种缺陷的存在并不能否定整个分类法，因为任何一个正常人，包括崇巍本人在内， 在日常的生活当中都需要使用分类法，就好像我们遇到一个陌生人本来就是会先下意识地判断一下对方是男是女（正如猴子现在碰到一个陌生人就会下意识地去判断 对方的16型人格一样），结果崇巍跳出来和我们争论：“难道世界上只有男人和女人两种人吗？这可信吗！？”就算我们承认他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的确 有生理上的中性人、阴阳人以及心理上的伪娘、女汉子的存在），但是……你们说这个人讨不讨厌？

崇巍的第四个小标题是关于MBTI测试的效度问题。同信度部分一样，崇巍先是给大家科普了什么叫“效度”。然后他的逻辑是：信度是效度的基础，因 为MBTI的信度很低，所以也就没有任何效度可言了。崇巍在这里再次使用了一次“虚唬法”——因为他完全没有办法证明MBTI的效度低，所以就只好从信度 和效度的关系入手，从MBTI信度低直接推出MBTI效度低，而我们已经给出数据说明MBTI的信度完全没有低到崇巍吓唬大家的那个程度，崇巍的这个偷懒 逻辑也就不攻自破了。那么，MBTI的效度究竟如何呢？一个国内比较有代表性的研究《MBTI人格量表的效度分析》曾经对分别对MBTI的内容效度、效标 关联效度以及结构效度进行了测量，结果表明“MBTI具有较好的内容效度、效标关联效度和结构效度。”[12]对MBTI量表的效度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把这 篇文章找来看一下。

崇巍的第五和第六个小标题分别是“靠谱的大五人格，也不可过分迷信”以及“心理学给不了你人生的终极解答”，这两个小标题里的内容其实主要讲的就 是一个观点：“心理学不是万能的”。猴子很高兴崇巍最后终于说了一点正确的话，只是好像这个你不说我们大家也是知道的。崇巍这么一说，弄得好像原本很多人 都认为“心理学可以给出人生的终极解答”似的，猴子觉得这实在是有点歧视读者智商的嫌疑，果壳网的读者都是小学生吗？不过既然这两个小标题的内容与 MBTI没有太大的直接关系，猴子也就不进行驳斥了。

这里猴子要补充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谈论MBTI信度问题的时候，崇巍曾经引过另一篇英文文献吓唬人，也就是《An empirical evaluation of the MBTI typology》，当猴子把这篇文章拿来看过以后，猴子基本上可以肯定，崇巍这个懒鬼绝对没有看过这篇文章，否则他就不会在谈信度的时候引用了，因为这 篇文章和MBTI的信度问题一点关系都没有。这篇文章的主要内容是把MBTI的分类结果同对MBTI测试数据的聚类分析结果进行比较（这个什么意思猴子等 下会说），这个研究同MBTI的信度（尤其是重测信度）研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研究，这篇文章在最前面的综述部分倒是提到过别人研究的MBTI的内部一致性 α系数分别是EI-0.82, SN-0.83, TF-0.84和JP-0.77[13]，而根据我们前面的整理来看这组数据不仅不低，相反是偏高的。既然崇巍是在张冠李戴，本来猴子就不想说这件事情 了，但是看到文章的评论里有人拿这篇文章说事，认为文中的聚类分析结果足以说明MBTI分类不靠谱，猴子觉得这种观点也很容易迷惑人，所以还是决定说一下 聚类分析的问题。

所谓聚类分析，简单点说，就是找出已知各种特征值的许多样本之间，哪些是足够相像到可以归为一类的。崇巍引用的那篇文章就是拿来一组MBTI测试 数据进行聚类分析，然后发现聚类分析所获得的类别同MBTI划分的类别之间的对应性不好，并以此为依据来质疑MBTI的分类法。比如，聚类分析发现在 100个被试里面有23个人的MBTI四维分数很像，就把这23个人归为一类（聚类分析的结果），然后发现这23个人里面居然有好几种MBTI类型的人 （MBTI分类的结果），于是就认为MBTI分类不靠谱（因为不同MBTI类型的人从测试数据上看倒像是一个类型的）。好像很有道理是吧？有道理个鬼！这 个研究在方法上的确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很科学”、“硬实证”，但这个研究的起点就错了——研究所基于的前提假设是错的，这个假设就是“属于 MBTI同一类型的人的MBTI测试得分应该是非常接近的（可以通过聚类分析被归为一类的）”。这个假设根本就是不懂MBTI的人对于MBTI测试结果的 一种想当然的、自说自话的YY而已。这个错误的性质和崇巍假设“MBTI二分法就意味着双峰分布”是完全一样的。还记得前面猴子打过的那个比方吗：三个人 分别考了59分、61分和90分，而把59分和61分的这两个人归为一类就类似于使用聚类分析的方法——如果光看数据的话这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我们大 家都知道61分这个人和90分的这个人才是一类，也就是我们所关心的“及格”这一类。此外，这个研究也完全不知道MBTI的16种人格是“整体大于部分之 和”——每个类型的四个字母并不是物理叠加，而是化合为一个整体人格，这也就意味着人格与人格之间的相似程度（或相异程度）是不能用四个维度分数的相似程 度（或相异程度）来衡量的。猴子举个例子大家就明白了：假如刘翔的体重是80公斤，身高180厘米，智商110，而猴子的体重、身高和智商正好也是80、 180和110，那么聚类分析就会很自然地把刘翔和猴子划为一类……问题在于刘翔是奥运冠军而猴子是个屌丝宅男，根本就不是一类的，相反，一个体重200 公斤、身高160、智商150的哥们儿倒很有可能和猴子是一类的，这就是聚类分析的结果和真实分类之间的差距。所以说，以聚类分析的结果为标准来质疑 MBTI的分类完全是一个跑题行为，甚至比崇巍跑得还要远。这个事情其实也再次印证了猴子的观点：脱离了正确的思辨，实证屁都不是。在错误的思辨前提下， 实证的作用只能是南辕北辙——方法越科学，离真理就越远。一个掌握了强大实证方法而思路混乱的研究者，就好像一个手持AK47的小屁孩——弹药越多，损失 也就越大。

作为结论，我们还是回到崇巍的文章吧。总而言之呢，在这篇文章涉及到MBTI的前四个小标题里面，崇巍所做的唯一有价值的工作就是用科普的语言告 诉了大家什么是信度、什么是效度（并且非常大方地配上了美丽的插图）。至于他对于MBTI的各种质疑，几乎全部都是在胡说八道、胡言乱语。如果我们不厌其 烦地归纳一下，就会发现崇巍至少犯了（或者有意为之）以下10个错误：
1.对MBTI理论的发展历史的认识是错误的。（比如说荣格“一拍脑门”提出了“4个维度16种类型”）
2.对于MBTI理论的内容有着许多错误的认识，并且把自己这些错误的认识当作批判的对象（比如自说自话地把MBTI四个维度的二分法曲解为一种极端化的“非此即彼”，然后再批判说这种理解是错误的）
3.用错误的标题表示文不对题的内容。（标题党，比如“理论基础：完全缺乏实证”这个标题下其实什么都没说）
4.对于所引用的文献内容进行了（也许是故意曲解，也许是根本没看过文献）错误的概括。
5.对MBTI信度问题的相关数据的无知（更不要说评论里那些没有出处的数据了），故意夸大MBTI在信度上的缺陷。
6.把“二分法”和“双峰分布”这两个概念错误地等同起来。
7.毫无根据地贬低“迫选法”的价值。
8.脱离具体的现实目的，用错误的标准去质疑所采用的方法。
9.把分类法本身的缺陷错误地当作MBTI分类法的缺点进行批判。
10.故意隐瞒关于MBTI效度研究的已有结论。（那么醒目的一篇文献[12]你会看不到？）

最后，猴子只想和崇巍说一句话：麻烦你以后写文章稍微翻翻文献，稍微动动脑子，别那么不靠谱，行不行？

[1]Jung C G.Psychological Types[M].New York:Pantheon Books,1923:7.
[2]Furnham A.The big five versus the big four: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yers-briggs type indicator (MBTI) and NEO-PI five factor model of personality[J].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1996,21(2):306.
[3]曾维希,张进辅.MBTI人格类型量表的理论研究与实践应用[J].心理科学进展,2006,(2):255-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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